如果不是生在國防建設如火如荼的年代,也許邢繼會成為一名畫家,但眼下他是一名工程領域的設計師,而且是國之重器“華龍一號”的總設計師。

從秦山核電站到大亞灣核電站再到嶺澳核電站,今年55歲的邢繼幾乎參與了我國近30年間所有核電站的建設。
在沒有計算機的年代,他就趴在設計圖板上“一筆一筆地畫”,國內許多核電站的機型都出自他的筆下,直至“華龍一號”——我國具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第三代核電機型,邢繼成了名副其實的“造龍舵手”。
這位被同事評價“身上有股藝術家氣息”的總設計師,斯文儒雅。邢繼從小就極具繪畫天賦,在高考報志愿時,老師還極力勸說他報考藝術院校,但他更癡迷于軍工,后來選擇了核事業(yè)。
設龍
1987年,從哈爾濱船舶工程學院(原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工程學院)核動力裝置專業(yè)畢業(yè)后,邢繼被分配到北京核二院(中國核電工程公司的前身)——之后30余年,邢繼的命運和中國核電事業(yè)緊密相連。
從哈爾濱船舶工程學院畢業(yè)后,邢繼原本打算從事核潛艇、核武器之類的設計研發(fā)工作。然而,當時的核二院正處于軍轉民工作階段,裝備的研發(fā)幾乎沒有了,“當時確實挺遺憾的”,邢繼回憶說。
雪上加霜的是,“當時的核二院很不景氣”,中國工程院院士、秦山二期總設計師葉奇蓁曾說,“上世紀80年代核二院四處找任務,甚至搞啤酒廠設計,當時全國1/3以上的啤酒廠設計都來自核二院。”
從設計武器裝備到設計啤酒廠,落差可想而知,邢繼也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出路在哪里,但他沒有抱怨,剛入行,他就想讓自己忙碌起來。“啤酒廠也是工程,雖然不是核電的工程設計項目,但是有很多地方都是相通的,我當時剛剛起步,能學到的東西也很多。”
1990年,邢繼被派去建設大亞灣核電站,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核電站。此后,由于表現出色,國內幾個核電建設的大項目都有他的身影。從設計啤酒廠起步,邢繼先后擔任嶺澳二期總設計師,國產化二代改進型核電機組(CP1000)總設計師,積累了設計制造“百萬千瓦級”核電站的經驗。當國家提出百萬千瓦級核電要實現完全自主化的方向時,邢繼和其團隊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177堆芯”“雙層安全殼”“能動與非能動相結合的安全設計理念”等技術方案,一點點搭出了“華龍一號”的“骨架”,最終使其成為當前核電市場上接受度極高的三代核電機型之一,也成為我國核電“走出去”的重要名片。
回顧自己“設龍”的經歷,邢繼說:“不管你從事的具體行業(yè)是什么,也不管一開始你對它是否了解,如果你能沉下心,認真對待你所從事的職業(yè),就會慢慢感覺這是一件有趣的事,也會在這個行業(yè)里得到一個很好的發(fā)展。”
造龍
2015年5月,“華龍一號”全球首堆示范工程——福清核電5號機組正式開工建設。親手將“華龍一號”的設計圖變?yōu)閷嵨铮胂攵际且患屓伺d奮的事。“造龍”途中,邢繼也記不清自己失眠了多少次,作為總設計師,他的失眠原因偶爾是興奮,更多的是壓力。
“從‘華龍一號’研發(fā)開始,我們團隊承受的壓力就很大,正式開工建設后,壓力更是倍增。”由于是首堆,各種不可預知的風險眾多,一個微小的設計錯誤或設備故障就有可能造成整體工程的延誤甚至失敗。“造龍”初期,邢繼的生活猶如上了發(fā)條,在福清和北京兩地跑,基本圍著“華龍一號”轉,各種技術難題不知碰到了多少。
壓力大到無法釋放的時候,邢繼就畫畫。2016年初,邢繼畫了《華龍2016》:天空下,“華龍”建設現場一片火熱,可黑壓壓的云朵正從遠方趕來,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當時真的很壓抑,工程剛開始不久,土建施工、設備采購、設計等問題集中爆發(fā),在既定的工期目標下,每個問題都很棘手。”
他想做到最好,這樣才能不負團隊多年的努力。只有“華龍”團隊自己知道,為了“華龍”的建設,他們付出了多少,又承受了多少委屈。
30多年前,當法國和英國聯合為中國建設第一座百萬千瓦級大型商業(yè)大亞灣核電站時,我們甚至連核電站的地板磚、電話線、水泥都要從國外進口。“真的不甘心。”邢繼說,所以從1997年開始,中核集團的科研人員就著手討論中國自主百萬千瓦級核電方案的主要技術參數,并進行相關機型設計。
幾十年攻關,終于在2011年,“華龍一號”的前身——中國首座二代改進型百萬千瓦級核電CP1000完成研發(fā),等待開工前的最后一道審批。但這時,日本福島第一核電站發(fā)生放射性物質泄漏事故,一切戛然而止。
福島核事故發(fā)生后僅5天,國務院緊急下發(fā)文件,暫停審批國內所有核電項目,原本預計于2011年年底開工的CP1000也被擱置。
“‘華龍一號’真是好事多磨。”中核集團“華龍一號”副總設計師劉昌文此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就好像婚禮上迎親的隊伍已經出發(fā)了,突然這婚不結了。對一些技術人員來說打擊很大,畢竟從1997年開始,十余年的辛苦工作戛然而止。”
“華龍”團隊成員吳宇翔曾回憶道:“入職不到一年就遇到福島事故,一些年輕人難免對自己的職業(yè)選擇產生懷疑。”
后來,“華龍”建設得以重啟,邢繼拼命趕工期,各項指標都盡力做到最好。被問到為什么要這么拼命,邢繼說,“我們也有信仰啊。”
成龍
2017年,“華龍”首堆的建設步入正軌,邢繼又畫了幅《華龍2017》。畫面上,“華龍”主體工程已經完成,一輪碩大的太陽正從海平面一側升起,照亮了核島及其腳下的海面,幾只海鳥展翅飛向“華龍”。
前不久,“華龍”冷態(tài)功能試驗取得成功,標志著機組性能“體檢”合格,再往后就是“熱試”、裝料以及并網發(fā)電了,核電“巨龍”正式進入騰飛倒計時。
這位統籌全局的總設計師常感恩于“華龍”這支團隊,給了他不斷前進的動力和信心。在自己對某一研發(fā)問題毫無頭緒時,團隊成員給出了技術解決方案,推動“華龍”邁向下一步;在自己對技術參數猶豫不決時,團隊專家拿出數據模型論證其可行性。
“比如‘華龍一號’的抗震設防等級要多高?在更高的地震設防要求下,有很多技術上的困難,可能是我們自己暫時無法解決的,還有與安全相關的設備也是無法制造的,我當時心里就沒有底。”邢繼說,針對這些重要的安全設計指標,中核集團組織了多次專家委員會的論證會,老一輩專家為了達到國際上最高的安全標準,一次次論證,最后在“華龍”項目上都實現了。
“自主發(fā)展核電是中核幾代人奮斗的目標,是印在我們骨子里的。”邢繼形容自己是“跟著名家跑龍?zhí)?rdquo;,在前人的肩膀上,和團隊一起奮進,才有了今天的“華龍一號”。他常說,核電前輩們一直是核電設計的排頭兵,不能到了自己這一代就落后于人。
“中國核電發(fā)展了幾十年,一直在‘跟跑’,“華龍”實現了‘并跑’,這是中國核工業(yè)在世界核能發(fā)展中的歷史性轉變。” 邢繼說,老一輩核電人“以身許國”,為我國的核工業(yè)打下堅實基礎;中堅力量不愿“等靠要”,主動出擊,為自主化而不斷努力;年輕一代“跟著名家跑龍?zhí)?rdquo;,不斷自主創(chuàng)新,才有了中國核工業(yè)的今天,“我很慶幸自己能經歷這段過程,我們未來一定還能實現‘領跑’,我堅信。”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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